269 269(二更) 徐州之變(2 / 2)

張仲景忍不住問道:“你這是?”

這兩人之前並未見過麵,但這不妨礙吳普從張仲景的氣質和他出現在此地的情況猜測出他的身份。

想著總不能給未來的同僚留下一個不靠譜的印象,吳普穩穩當當地舉著自己手中的東西依次回道:“這是經絡穴位的模型,用來給學生教學的,之前君侯還問要不要做個扒了皮的,可惜沒這個時間,到長安來後大概可以試一試了。”

他又舉了右手,“這是醫官嗩,用來聽診傳聲的,君侯說這東西還有不少改良的餘地,可惜我們還缺了點材料。之前是考慮到男醫者看女患者病症的問題才折騰出來的,現在大概可以不必那麽著急了。”②

“最後的這個……”吳普努力將自己的手往回彎過來,朝著這鼓鼓囊囊的袋子上拍了拍,“是醫學院內的製服模板,還需要等君侯做個定奪,尤其需要決定的,就是製服上紋著的花樣。”

吳普繼續解釋道:“我們現在有兩個想法,其一就是用稱量藥材的杆秤作為標誌,意在從此地出去的醫者稱量藥物、開出處方絕不缺斤少兩,也度量我們這一顆醫者仁心,需要時時處處記得。但是這個工具吧,屠夫也在用,放著好像容易引起歧義。”

“其二就是以草藥來代表,譬如說以決明子為圖樣,以示我等醫者耳清目明,絕不錯診。隻是……若按照這樣的邏輯,可以被選中的草藥又何止是決明子一個呢?”

吳普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

雖然這種事情也得算是個幸福的煩惱,可總歸還是會讓人覺得很難辦的。

張仲景也一時之間選不出個結果來。

他回道:“要不,等你先將東西都給放下了再來選?”

他怎麽看都覺得,吳普眼下這個姿勢怪費力的。

從吳普話中的語氣,張仲景已經不難猜測出他的身份了,可也正是猜出了吳普是何人,才讓張仲景不由在心中嘖嘖稱奇——

這並州來的人,竟連醫者也與尋常地方太不一樣了。

他剛想到這裏,就看到又有兩人抱著分量不小的罐子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這兩人一見吳普便高聲問道:“老師,這套內臟模型放在什麽地方?”

張仲景:“……”

他現在知道,吳普剛才說的扒了皮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而張仲景直覺,這很可能隻是個開始。

吳普回頭示意完了弟子將罐子放去醫學院新建的淩陰之中,這才轉回來朝著張仲景回道:“你說得對,這些東西分量是沉了些,等我把東西都放下了再同你細說。”

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吳普還因為和張仲景碰麵的方式有點怪異而覺得不自在,現在話都已經說上幾句了,他也就將這種不自在給放了下去,本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決定就這麽著算了。

反正能達成君侯創辦池陽醫學院的目的就好。

張仲景沉默了片刻,這才回了個“好”字。

在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忍不住朝著後頭的搬運隊伍看了一眼,又狀似無意地朝著自己的手臂看去,覺得自己從某種程度上輸的不是一星半點。

但誰又能說,這不是一次成功且和諧的南北醫者碰麵呢?

總歸在第二日喬琰前來醫學院視察的時候,張仲景和吳普已經在指揮此地的修建工人對各部的區域進行細致劃分了。

在這個六月裏,關中醫學院和畫院的興辦可以說是如火如荼,耕作水利之事也從未有過懈怠。那些得了醬油配方的世家豪強也開始了醬油製作的過程。

同樣是在這個六月裏,袁紹開始了給麾下騎兵嚐試加裝馬蹄鐵,按照下屬所做出的判斷,將幽州送來鄴城的馬匹和另外的一部分青州戰馬,嚐試和驢完成配種生騾的過程,又額外分出了一部分人手參與到蒜素、高度酒和醬油的參悟之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袁紹這邊的情況也可以叫做熱火朝天。

至於方向對不對,那屬於是另外的問題。

但有些地方就顯得格外的沉寂。

這當然說的不是曹操的兗州。

長安新路的建設和隨之而來的一連串展示,刺激到的絕不隻是袁紹而已,還有曹操。

他想著,自己總不能在哪天將曹丕接回去後,連兒子的提問都回答不上來,又隱約覺得喬琰的這種未雨綢繆絕非無用之舉,便在兗州境內繼續打磨積澱。

他這隻能說是看似沒動靜而已。

說的也不是劉表的荊州。

別看劉表將自己的長子送去了長安,和長安朝廷這邊維持了還算過得去的體麵,他眼下該當鬆一口氣才對的。

然而江東的孫策不斷壯大,就像是一隻隨時有可能朝著他撲過來的猛獸,讓劉表很難不生出一番危機意識。

朝廷的威懾力到底能不能將孫策想要一報殺父之仇的意願給壓製下來,在天高皇帝遠的情況下,實在是不好說的。

所以劉表在今年又將自己麾下的水師隊伍完成了一次擴張,以防孫策在成功奪取了會稽郡後選擇悍然西行。

此地該當叫做,在平靜的表象之下暗流湧動。

真正的沉寂之地,是徐州。

當年在袁紹拒絕給袁術加封州牧位置、這兩兄弟撕破了臉皮的同時,陶謙也從原本的徐州刺史變成了現在的徐州牧。

他麾下的泰山賊、徐州豪強世家、佛教信徒在他這位州牧的統率之下,已將徐州境內的全部外來隱患給摘除了。

按理來說,這該當是他要麽進一步在內部整頓民生,要麽在對外關係上表現出銳意進取狀態的時候。

但陶謙都沒有。

他已經年過六十了。

這樣的年齡放在政壇上還不能算老,就像盧植趙歧等人都可算是老而彌堅,但和喬琰、曹操、袁紹、孫策等人相比,這就確實有點年邁了。

何況,陶謙並沒有一個能有繼承徐州實力的後裔。

他朝著徐州境內看去。

自從他舉薦下邳陳登為典農校尉後,陳登在徐州境內屯田巡土、興修鑿灌水利,又仰仗著這幾年間的天時所鍾,達成了稻米豐收的景象。

如今身在廣陵的笮融聚攏佛教信徒興修浮屠寺,將一些境內流竄的匪寇都變成了此地的勞工,營造出了一片繁盛之態。

被他所啟用的魯肅、趙昱、王朗等人都是政務上的一把好手,已讓徐州在數年之內無有民怨之聲。

他又朝著徐州境外看去。

北麵的袁紹一邊盯著公孫瓚一邊盯著喬琰的動靜,唯獨沒管他在做什麽。

南麵的孫策正要南下,就算要有什麽別的舉動,也隻有可能是要往西打劉表,跟他陶謙沒什麽關係。

總之,無論是境內還是境外,他陶謙此時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他也老了,為何不能休息一陣,等到長安和鄴城朝廷分出個結果來呢?

反正他在這徐州所做的種種,都已經對得起這個徐州牧的名號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這份安逸的沉寂之中,有一個並不那麽安分的聲音。

這個聲音的主人朝著下屬說道:“你說,我能否取陶謙老兒而代之?”

繁體小說網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