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按照兩國邦交的情況來看也是可以有商量的,更別說,按照袁術在豫州境內所了解的情況,此人向來信奉醫者仁心,絕不可能因為這種勢力恩怨就拒絕醫治。
如果袁紹說,這是因為自尊心作祟,那這個邀請本可以由袁術來發起的。
可袁紹甚至派遣了劉備前來進攻豫州,或許他也同樣不能接受豫州這邊的好意。
如果袁紹說,這是因為和喬琰之間還有一筆欠債沒有結清,故而不好意思開口,那還是袁紹的問題嘛。
明知道自己的計算水平不太好,為什麽要答應這樣的條件,又為什麽要拖欠區區五萬石的糧食到如今。
倘若袁術早知道此事的話,必定會提前替袁紹還賬的,也就不會讓大哥身亡。
再若是往陰謀論一點的方向去想,有沒有一種可能,袁紹根本就是故意讓袁基身亡的,隻是為了名正言順地得到袁氏繼承人的身份,進而謀奪朝堂上更高的位置。
這三個猜測可算是把袁紹給譴責了個到底。
袁紹進攻豫州是因為袁術先不乾人事?現在不重要,袁基死了,袁紹也沒乾好事。
袁紹從喬琰這裏借的軍糧,袁術其實也有用過?這也不重要,這個債務是袁紹自己要承擔的,可不能怪袁術。
袁紹其實還沒去爭奪什麽袁氏繼承人的位置?他要是真的不爭,倒是也有個方式可以證明自己,把這個位置交給袁術就好了。
算盤被袁術打得明明白白。
程昱都忍不住感慨:“袁公路此人雖是同室操戈,本事還是有的。”
沒本事的人撒潑打滾,可鬨騰不出袁術這種驚人的動靜。
程昱和郭嘉相視一笑,完全可以猜到身在鄴城的袁紹看到這樣的質疑後會做出什麽反應。
比起喬琰這種靠著實力造成的威脅,袁術這種流氓行徑,大概更能讓袁紹體會到什麽叫做如鯁在喉。
而袁紹和袁術的這種彼此攻訐,對喬琰來說就完全是個好事了。
在他們兩方爭出個所以然之前,喬琰的漢中會獵,大概已經取得醒目成果了。
不過此時在頭疼的並不隻有袁紹,還有曹操。
袁紹在北袁術在南,這兩方之間的矛盾激化,讓曹操夾在中間實在無奈。
憑借著兗州士族與豪強的支持,他已經徹底在兗州境內站穩了腳跟。
通過跟喬琰交易的棉衣,和去年的屯田效果,他更是將曹氏夏侯氏的兵卒,豪強世家貢獻出的私兵與門客,連帶著從兗州招募到的黔首,扭結成了一支令行禁止的隊伍。
說得直白一點,現在若是讓他直接南下進攻袁術,也並不是一件難事。
但豫州士族對袁術的身份認同程度要遠比對曹操的更高。
他進攻豫州容易,要想持有豫州卻很難。
再者說來,他目前也還不適合讓袁紹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實力。
不過這樣一來,他已經可以想象袁紹和袁術一旦相爭,他這兗州地界上到底會有多少往來的信使哨騎了。
若是袁紹在目前和公孫瓚達成了合作關係的情況下,不必多顧及北方的戰事,選擇出兵入豫州,兗州還很有可能要為其提供一部分軍糧。
這更是一件有點棘手的事情。
他心中斟酌著此事,伸手捏了捏一旁曹彰的臉,說道:“黃須兒可莫要學那袁公路和袁本初,兄弟相爭徒惹笑柄,得記住兄友弟恭的道理。”
曹彰童言無忌地問道:“可是二兄現在不是在跟父親對立的地盤上嗎?”
“這不一樣。”曹操直接擺了擺手,讓曹昂把曹彰給拎下去。
從名義上來說,身在支持長安朝廷的並州地盤上的曹丕,和身在支持鄴城朝廷的兗州地盤上的曹彰,確實站在了兩麵,但這跟袁紹袁術這哥倆又不是一個情況。
等到他曹操的羽翼豐滿之後,也未必要再看兗州世家的臉色,要看袁紹的臉色。
喬琰也不會始終停留在潼關以西的地界上。
到了外擴接鄰之際,或許就是他轉換立場的時候。
不過這種話就不必跟曹彰這種孩童去說了,也並不適合說出來,難保隔牆有耳。
在目送曹昂和曹彰退下去後,曹操才對著陳宮說道:“公台是如何看燁舒躋身大司馬位置這件事的?”
別說袁紹對此生出了一番嫉妒的想法,便是如曹操這等與她關係頗好的,都難免生出了一種對後起之秀表現驚人的唏噓。
這個時局的變化讓誰都未曾料到。
大司馬執掌軍政大權,昔年舊例之中又多有僭越之輩,喬琰貿然登臨這個位置,對她來說未必是個好事。
但——
“長安那邊並未傳來對她接掌大司馬位置的微詞,或許其中還有些隱情。”陳宮回道,“這大概就和她進軍漢中之事有所關聯。”
這句宣召並未傳到益州,卻因喬琰調動出兵的情況為關東諸侯耳聞。
聰明人還是有的,多少能將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
可惜,若要進一步想到,這個出兵漢中的機會和讓大將軍位置給劉焉,都是出自喬琰的算計,大概還有不小的難度。
陳宮又道:“不過,進攻漢中的話,我看張魯並非輕易束手就擒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