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消息被送到鄴城後,又會否帶來對並州不利的結果。
最為穩妥的情況當然是鏟除後患。
但田豐是個人才。
既是人才,總有讓他發揮出作用的地方。
喬琰道:“我有個好去處留給他。不過這個去處,現在還並不存在,正好讓他一並參與建造規劃了。”
程昱有些好奇,聽喬琰的意思,好像是要讓田豐繼續維持這個元封的身份成為她的幫手,便問道:“不知君侯說的去處是?”
她回道:“這就是我要找荀文若談的事情了。”
荀彧的到來讓喬琰鬆了一口氣。
這既意味著她打出劉虞這個招牌的決定,已成功掩蓋掉了她可能被聰明人細究出的矛盾之處,同時有了對天下有識之士更強的吸引力,也意味著這位頂級的內政人才,不會去資助她的對手了。
喬琰倒不怕荀彧如同曆史上那樣成為曹操的助力,她隻是不想在征伐之間門造成更多的損失。
不過如今卻不必擔心這個問題了。
此前荀彧在四方遊曆,相當於是並未出仕的狀態,喬琰沒有這個多餘的時間門去把人請過來。
但人都到了她的手底下了,她要是還不能將其留在此地,那就是她的無能了。
在田豐還在為自己的身份暴露而輾轉擔憂之際,喬琰已經在請荀彧過府一敘了。
潁川荀氏的士族風儀在荀彧的身上得到了尤為分明的表現。
在這兩年間門的四方行遊,好像根本沒有在荀彧身上表現出任何的風霜侵襲之氣。
當他在喬琰的示意下在她麵前就座的時候,他那衣袖拂風間門帶起的一點熏香氣息,一如荀彧本人所表現出的冰清秀雅之態一般,並未讓人覺得有何等侵入領地的冒犯。
也無怪乎荀令留香被人引為美談。
但當喬琰看向荀彧的眼睛的時候又可以確信,所謂的風姿俊雅,坐處留香,絕不能掩蓋掉他本人的才華,以及,他可能並不像是表麵所見的文雅,而自有一派堅持。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潁川荀氏子弟倒是有一點共通之處的。
比如說別人看到荀攸的時候,往往很難想到他在作戰方略上多有通權機變之能。
當然,現在要談的是荀彧。
讓荀彧有些意外的是,擺在他麵前的並非是他從周瑜口中聽說的並州清茶,而是白水。
置於青瓷杯中的溫水乾淨不見雜質,本不像是常見的待客之道,可當喬琰開口的時候,荀彧又覺得,麵前的這杯白水,無疑是喬琰打算直接跟他攤牌來說的表現。
未嚐不是一種恰到好處。
喬琰道:“幾日前我正好和慈明先生談過一次,早前在他前往長安維護天子威儀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已不太好了,去年和今年還又重病了一場,無論如何也不適合長期在長安這樣的環境中。”
“我的意思是讓他前往樂平,和伯喈先生與鄭公為伴,因元化先生也在樂平,許還能將他的身體調理一二。”
若要荀彧看來,這確實是對荀爽最合適的安排。
荀慈明原本就不適合朝堂的環境,更適合著書立說,早前隻是因為董卓為了贏得士人的支持,才將他給強行征調過來的,而後便走不了了。
現在若能回歸原本的去處也好。
“隻是這樣一來有一個問題。自董卓亂洛陽後,朝廷百官中除盧公荀公等人之外,多遷移往鄴城,偏偏新帝將立,是需擁躉班底的。荀公有名望人脈,立身持正,尚書令之位非他莫屬,屆時劉幽州自幽州牧成為天子,有何處表現不妥,也有荀公與之諫言。”
目前的尚書令,其實是盧植。
可荀彧很清楚,盧植在劉宏任下是尚書令,是劉宏對其戰功的忌憚,在董卓任下還是尚書令,同樣是董卓在避免盧植掌兵。
把他放在這個位置上,其實是不太適配的。
在三公多領尚書事的情況下,尚書令的權柄遜色於三公,內朝的參知政事權柄在劉宏當政期間門也被他削薄了不少。
比起尚書令,盧植其實更適合做太尉。
荀彧問道:“君侯的意思是?”
喬琰顯然不是要讓荀彧直接取代荀爽的位置,而是說道:“以荀氏子弟來說,公達在兵法上尤有建樹,往後平定四方必定隨我征戰,若直接將荀公挪去並州,他勢必要擔心天子近臣不足之事。”
“故而我有個想法,想與文若商議一二。”
她說到此地頓了頓,眸光有一瞬的銳利,儼然是要求索一個答案,“不過在此之間門我有一話想問,文若可願出仕於長安?”
喬琰若問可願為她所招攬,荀彧或許還要猶豫一番,可她問的是出仕於長安,那就實在沒有拒絕的必要。
若非有這種想法,他也不會出現在此地。
故而他回道:“為漢廷效力,正為我等士人所求。”
喬琰笑了笑。
荀彧這句話將長安的朝廷說成是漢廷,那鄴城朝廷便是偽朝了。
有這句定性的說法在,於眼下的情況看,已是足夠了。
她神情一展:“有文若這句話,後頭的就好說了。以我看來,荀公所憂,乃是朝堂秩序法度未定,上下官職空缺實多,而我所患者,乃是天子近臣不足,權威聲勢不足以令四海臣服。若此事未定,我等還不足以與鄴城朝廷相抗,荀公也不能安心居處並州休養身心。”
“所幸自劉公入長安以來,趕赴此地的誌士仁人不在少數,遷徙至此的民眾不絕往來,其中或有遲疑抉擇者,或有無自薦晉身之階者,或有擅長文墨之道卻不長於言辭者,如若讓其過門不入,實為憾事。因此——”
“我想在長安城中請未來天子設立弘文館,行招攬篩選士人之用。辟其半數作書籍典藏之地,半數為士人往來談笑論辯之所,而後由若乾才學敏捷長於庶務者輪流坐鎮此間門,觀望此地士人言行,擇其善者舉薦於中央,逐漸填補朝中空缺官職。”
“可惜坐鎮此地之人,需有品評人物之才,卻無結黨營私之心,實難挑選。”
喬琰的目光定定地看向了荀彧,說道:“我想舉薦文若為侍中,兼任弘文館館主之一,不知文若意下如何?”
這是一份格外特殊的邀請。
可若以其對長安情形的效益來看,這又實為勢在必行之舉。
隻是當荀彧接下了這個任務,自喬琰辦公之處走出的時候,他不覺在心中頗覺情緒複雜。
倘若真如喬琰所說地創立了這個弘文館,這是在增強鞏固於天子身邊的勢力,也遲早會增加到與喬琰分庭抗禮的地步。
但凡她有奪權的私心,好像都不該做出這樣的選擇。
或許真是他之前想多了。
他也實在不當懷疑這位大漢忠臣的!
而喬琰則在送走了荀彧後,又琢磨起下達另一道指令。
等她將弘文館之事告知於劉虞,征得其同意後,她就將其吩咐下去。
這條指令中寫道,因人手不足,令靈台待詔中分出十五人協助弘文館的修建規劃之事,其中就包括了——田豐。
不對,應該說是元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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