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位的本事顯然也並不隻是在這種遊俠之舉上,袁紹後來給他的任命是沛國相。
這種細枝末節之事喬琰也記不得了,隻是從這位送信者的言談舉止間,判斷出他所接受到的教育不差。本著能多氣到袁術是一點的想法,直接把人送去了金城郡,給程昱打下手。
大家都是兗州人,應該還是有一點共同話題的。
舒邵倒是想要抗議喬琰的這種舉動,可軍隊在側,喬琰又擺明了不怕他拿自己的名聲捆綁,他也隻能先在此地做事,到時候尋機逃跑。
而喬琰所做的第二件事,是將袁術所寫的這封信,送去了鄴城,交給了袁基。
兩年前的洛陽之變,袁基帶著劉辯從洛陽北宮逃離,擺脫了董卓的控製,但在避入南宮之前,不慎身中一箭,偏偏因為劉辯膽怯而沒能儘快尋到醫者救治,以至於落下了病根。
在這種身體精力不濟的影響下,袁基幾乎沒法從事什麽需要動腦的事務,隻在鄴城朝廷中領了個光祿大夫的名頭,卻隻掛名掌議而無實權。
從禮法上來說,袁基為袁氏大公子,地位在袁紹和袁術之上,但從實權上來說,在袁紹已經穩握兩州之地的情況下,袁基不可能再給袁紹造成什麽麻煩。
但喬琰的目的隻是讓袁紹知道這件事而已,通過袁紹的反應再刺激刺激袁術。
可若是直接將信轉交給袁紹,又好像太便宜袁本初了。
以她和袁紹之間的矛盾,也沒這麽好脾氣地去做這種事情。
那就把信給袁基好了!
這舉動之中的畫外音便是——
【我從你們袁氏的袁術這裏聽到了個小道消息,說袁紹他居然不是你們袁氏的子弟。
不過這種捕風捉影的消息我也沒打算外傳,就是找你袁大公子八卦一番,求個答案而已,也順便提醒你,該處理處理家族內部分化的情況了。】
這一招乾得著實有些毒辣。
本著家醜不可外揚的想法,袁基當即就將這封信給扣了下來,又令人給喬琰送來了一筆封口費。
說是說的封口費,不過這也著實是一筆不小的支出了。
畢竟勢力往來,也不能用什麽千兩黃金之類的東西來打發她。
而後他便將袁紹給找去說了一頓。
可非要說的話,這件事最大的問題並不在袁紹的身上,而是袁術這家夥胡來。
從袁基修養的住所一出來,袁紹便陰沉著臉色,斟酌起了要如何對待袁術。
他現在算是知道了,袁術要是將那種路中悍鬼的撒潑氣勢用在他的身上,到底是一種何等惡心的感受。
豫州牧的位置是不可能給的,這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但麻煩的是,他無論是保持現狀還是對袁術進一步做出限製,都必定會招致袁術的進一步不滿。
棘手得很。
然而還沒等他和手下的謀士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迎來了另外一個意外。
袁基在收到喬琰的信件轉達後,深知不能在此時再對袁術有什麽刺激,所以也沒選擇去信給他做出規勸。
但喬琰對袁術來信的不予理睬和扣押來使,無疑是又一個巴掌甩在了袁術的臉上。
先後被人擊敗、限製名位、拒絕結盟,讓一路發展都並不太順遂,偏偏還自視甚高的袁術,心中的無名之火已越燒越旺。
在袁術看來,他原本就不是隻有一個結盟對象可供選擇的。
所以在念叨著喬琰和袁紹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的咒罵聲中,袁術決定聯絡公孫瓚。
但公孫瓚進軍薊縣,兵迫涿郡,讓袁紹對幽州和冀州交接處的戍守變得尤其在意。
這封信還不如上一封,未曾送達,就已經被袁紹的部將高覽給截留了下來,送到了袁紹的麵前。
看著這封信上故技重施的【紹非袁氏子】五個大字,袁紹暴跳如雷。
他原本還有些懷疑,被送到袁基手中的這封信會不會是喬琰專門讓人偽造出來的。
他心中還存著那麽三分希望,覺得袁術這人再怎麽混不吝,總不至於真連家族名譽也徹底不要了。
可這一封信是連帶著送信人被一起逮住的,再沒有了讓袁紹懷疑個中真假的餘地。
他狠狠地捶了一記桌案,“不能再放任他這麽下去了!”
不解決掉袁術,天知道他還會折騰出什麽見鬼的情況來!
要不是現在北麵還有個公孫瓚需要應付,袁紹都想自己親自領兵直下豫州。
許攸在旁開口建議道:“曹操剛得到了兗州牧的名號,總該為明公分憂的。”
袁紹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皺眉回道:“他可以用自己還未掌握兗州全境來說,自己不會倉促出兵。”
許攸搖頭:“不!要的就是他這個理由。他出不了兵無妨,提供些出兵的糧草助力總是沒問題的吧?明公是否忘了,當年的成皋虎牢關之戰,胡軫和華雄可不隻是曹操的部下殺的。”
興師討董的虎牢關之戰,對袁紹來說,不能算是什麽光輝的曆史。
尤其是在破關抵達洛陽後,他還一度被喬琰指著鼻子痛罵。
但想想當時的場景,袁紹隱約猜到許攸的意思了,“你是說——劉備?”
胡軫是死在曹操的部將曹仁手裏的,華雄卻是死在劉備的部將關羽的手裏。
此等猛將,便是袁紹見之也有種見獵心喜之感,絕不會將其忘掉。
這也正是為何,他在給曹操這個兗州牧的位置之時,還想到過劉備和張邈二人,覺得他們都是兗州境內的不安定因素。
隻是未曾想到,才過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就要試著扶持劉備來對付袁術了。
不對!
按照許攸給他的建議,是讓曹操在收攏兗州地盤之餘,扶持劉備來對抗袁術。
而聲討袁術的罪名已經擺在眼前了。
對當今天子不敬,又勾結幽州叛賊公孫瓚,無論是哪一條,都足夠讓袁術成為被聲討的對象。
許攸又道:“明公所要付出的可能隻是一個諸如蕩寇將軍之類的名號,卻可以立刻獲得一支攻伐袁術的隊伍,若能勝,可為明公除掉一個心腹大患,若不能勝,也能一麵拖住袁術的腳步,一麵削弱曹操的物資,何樂而不為呢?”
“我觀劉備此人頗有大誌,不似屈居於曹操之下的樣子,此消彼長方為正道。”
袁紹聞之心動不已,卻還是又問了一句:“倘若劉備攻下了袁術占據了豫州,與曹操各處一州又當如何?”
許攸笑了笑,反問道:“明公難道忘記了劉備的出身嗎?”
出身?
是了!
劉備自稱漢室宗親,那麽如若劉備當真脫離掌控,隻需要以天子的名義令其回返鄴城便是。
喬琰可以不認鄴城天子,是因為她手中有先帝的清君側詔書。
可劉備連那個濟南相的位置,都是從鄴城天子這裏獲得的,如若再加上了一個蕩寇將軍奉命討賊的名號,他將更加需要按照規則來辦事。
所以他就算擊敗袁術進駐豫州,以袁紹手中的籌碼也能對他做出足夠的限製。
劉備他根本不足為慮!
想通了這一點,袁紹立刻拍板做出了決定。
在這一點上便能看出袁紹和袁術這對兄弟之間的差距了。
袁術以袁紹出身作為攻訐之處,雖會給袁紹留下點作為茶餘飯後談資的黑料,可從本質上來說,這並不會對袁紹造成根本性的打擊。
但袁紹這一出手,卻是一連串的重磅行動。
首先就是去年為袁紹寫過痛斥董卓檄文的陳琳,將手中的筆杆子調轉指向了袁術。
比起袁術這種造謠式潑臟水,陳琳這一通疾風驟雨的討逆說辭,那可真是……要換了曹操在對麵,頭風病都要給氣好了。
袁術卻最多無能狂怒,再痛罵幾句袁紹乃是袁氏家奴而已。
而後便是袁紹按照許攸所建議的那樣,以濟南相劉備為蕩寇將軍,負責征討叛逆之臣袁術,由兗州牧曹操提供軍糧軍械供給。
這一出安排……
哪怕袁術在先後吃了這些教訓後,怎麽都要收斂起幾分自己的張狂脾性,好好啟用自己麾下的紀靈、喬蕤等將領,征詢閻象、袁渙、張承等人的建議;又哪怕袁術憑借著自己在汝南的根基,必定不會讓劉備這樣快得手——
起碼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
短時間內袁術是沒有這個多餘的空閒給袁紹找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