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2 / 2)

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那張逆光中的臉便足夠清晰地呈現在了他的麵前。

他這賊寇當前的威懾之下,對方的神情依然有一派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沉靜,更隻是抬了抬眸,像是對他又做了個示意。

如此年少,又有如此風姿氣度,好像的確說得通。

在形成了這種認知之後,梁仲寧更不難進一步推斷出為何她會出現在此處。

鄭玄此人,年少之時即通曉讖緯方術之學,術數水準絕高,入關中拜馬融為師後更是跟隨其行演算渾天學說之事。

在梁仲寧這等對鄭玄多有風聞的人看來,若這小童為鄭氏門生,在推天演命的學問上少有所成,進而推算出了他的動向,也未嚐沒有這個可能。

梁仲寧心中對此等高人有所顧忌,麵上卻不想露出任何示弱的情緒,而是揚聲問道:“那麽閣下因何事尋我?”

黃巾再如何在此時占據州郡之地也難改流民本質,而鄭玄門徒卻起碼也與士人沾了個邊,二者之間說是有一道鴻溝也不為過。

他也更不是個瞎子,看得出這小童雖麵容上少了幾分血色,卻也是養尊處優環境裏長成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可不覺得兩人之間是該當有交集的。

喬琰卻像是全然沒看到對方這不想跟她打交道的做派,沉聲回道:“我夜觀星象,知渠帥有難,還並非隻有一難,想給渠帥兩句忠告,作為交換——”

“請渠帥護我返回高密。”

梁仲寧並未因為對方所說的“渠帥有難”而動容,隻是就著這個交換的條件問了下去。“可天下動亂,我瞧閣下手無縛雞之力,何必著急趕路?”

他是否有難,好像並不是一個需要推演出來的事情。

田氏塢堡一戰的失禮,加之險些喪命於典韋之手造成的恐懼,讓他此刻何止甲胄淩亂,部從失散,就連賴以奔逃的坐騎上都還有一道箭創。

如此情形返回濮陽城,若是撞上西來的卜己和張伯的隊伍,誰知會不會有禍端。

此為事實而已。

喬琰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回道:“鄭師於數月前算出天下有變,遣我往京師一探風聲,黃巾興起之下,漢帝不得已解除黨錮之禁,果應此言。如今此令雖已傳檄各州,但朝中是何態度,卻需我回返高密細說。”

在她說到“解除黨錮之禁”的時候,梁仲寧那把才放下不久的槍杆又重新舉了起來。

有那麽一瞬,這還帶著木刺的槍杆距離她的脖頸也隻有一步之遙,就連意識之中的謀士係統都開始驚恐警告了,喬琰依然眼皮都沒動一下,而是繼續說道:

“不過列位行軍浩蕩,我返程之路難行,如今過濮陽地界已是極限,隻怕還要勞煩渠帥借人一用。”

梁仲寧簡直要被她這個理直氣壯的語氣給氣笑了。

他含怒開口:“黨人複起,與朝廷便成一丘之貉,閣下既知黃巾,如何不知我等這蒼天已死的口號?你與我談什麽合作,倒不怕我先取了你的性命!”

“那麽閣下欲殺誌士耶?”喬琰問道。

梁仲寧回問:“十歲幼童也堪稱誌士?”

可他得到的,隻是一句依然波瀾不驚的回複——

“有誌何妨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