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165(一更) 沮授之謀(1 / 2)

還糧?

袁紹這麽仔細一盤算,發覺還真到了要還那五萬石軍糧的時候。

因著遷都、剿匪的各種事宜,袁紹幾乎都要忘記了,酸棗聯軍征討董卓其實已經是去年的事情,從並州借用來的軍糧也確實是在去年六月送到的。

距離如今,真已是整整一年了。

不,甚至還多了幾天。

若按照喬琰當時提出的算法,袁紹還得再還上那麽幾十上百粒麥子。且遵循著當時的還債條例,袁紹應當要將這百粒麥子親自數給喬琰看。

換成是其他人提出的這個要求,袁紹說不定還覺得這就是個促狹調侃的話而已。大家都已各自坐到這等權重高位上了,怎麽都不應當再兌現這等混賬的附加條件。

可偏偏,對麵是喬琰。

按照她那行事方式,她是真有可能這麽乾的!

袁紹捏著這封信,麵色沉沉。

再看看她在這封信中所說的那叫什麽話——正欲長安救駕,速還。

她是真不客氣啊……多一個字都不願意寫!

這是何等傲慢的口氣!

哪怕他袁紹在這一年間已手握青州冀州二州之大權,又有擁立東麵天子之功勞,他從喬琰這裏得到的信中還是這麽一派頤指氣使的樣子。

這很難不讓袁紹在一瞬間想到喬琰去年直接在街頭痛斥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場麵,也是此等的不客氣!

好得很!

她若隨後成功進攻長安,又若真讓她將小皇帝劉協給救了出來,屆時她再將這等鋒芒畢露的苗頭,從對準馬騰韓遂轉為對準他來,豈不是當場就要開戰了?

袁紹自恃是個本事人,但先有鄴城糧貴,後有餘賊複起,要是再有喬琰直接上門來攻伐,手握劉協這個正統名頭,他還真不是她的對手。

坐在下方的審配看到袁紹在收到這封來信之後的臉色變了又變,本還想問問那喬侯在信上都寫了什麽東西,忽聽袁紹說道:“正南,我等不能履韓文約之覆轍。”

何為不能履韓遂覆轍?

韓遂對喬琰還是太放心了,根本沒想到對方能以這等方式攻破金城。

同樣是三萬人,當年的周慎和孫堅在葵園峽被西涼軍搶斷了峽穀,殺得丟盔卸甲,韓遂卻被喬琰直接虛晃了一招繞行到後路上,來了一出左右合圍。

誰也不該忘記,這位少年封侯的並州牧原本就是從黃巾之亂的戰場上出頭的。

所以誰又能確定,她對上董卓真的會是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的局麵,而不會是——

不會是韓遂的情況再出現一次?

天下可為將者甚多,為帥者卻不多,喬琰正是個中翹楚。

他們若是想在冀州青州繼續發展下去,起碼再積攢上兩年的糧食,擁有招攬兵卒的資本,就不能放任喬琰再打進攻三輔的一仗。

袁紹現在可算是學乖了,反正不要小看他的對手,尤其是喬琰這種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

在被喬琰的這封催債書徹底調動起了危機感後,他剛從涼州戰況的消息中平複下來的情緒,又在一瞬間迸發了出來。

壓!必須打壓她!

隻是要如何牽絆住她的手腳……確實如審配所說,是需要小心決斷的事情。

就算有支持劉辯為正統的理由在,他要是扯後腿扯得太明顯了,也容易被人留下話柄。

袁紹環視了一圈堂前謀士,一麵為自己在冀、青二州所發展的局麵和拉攏到的人才很覺驕傲,一麵又不免在此時佯裝憂心忡忡地樣子問道:“若阻滯其攻勢的大略已定,諸君有何行事之法教我?”

還糧是不可能還糧的。

別看五萬石糧食不多,但若是這糧食直接被投入到了長安救駕的戰事之中,變成了喬琰迎回劉協這個天子的助力,袁紹覺得自己得有陣子食不下咽。

哪有這麽資敵的。

何況,冀州的糧價在接近收成之時也確實是稍稍回落了幾分,可依然遠高於去年,這等於是讓他原本欠下的債,還在今年翻了個數倍。

這更令他覺得心梗了。

所以不還!

而既然不打算還了,更要給債主添堵,讓她無暇他顧才好。

此刻堂上之人並不隻是先前曾經出使於晉陽,向喬琰宣讀那驃騎將軍冊封的許攸和審配。

自袁紹奉迎天子歸於鄴城,又有青州牧的職權在手,天下不看好董卓與劉協那一方的,眼見朝廷初立而投靠於袁紹的實在不少。

尤其是多以出仕一展抱負為誌願的汝潁士子,與本地和袁紹結成利益共同體的河北士子。

酸棗聯軍中袁紹這一路後至所帶來的負麵影響,雖然也或多或少會對他造成幾分影響,可時過一年,他也敢說自己手下這人才濟濟的陣容,放眼天下也沒幾個比得上的。

在他問出這問題後,底下眾人紛紛思索而非反對他這一決定的表現,更是讓袁紹被喬琰索要欠債激起的怒氣平複了下來。

這便是他的基本盤。

那喬琰縱然挾大勝之勢而行,又如何能比得上他這等積蓄。

堂下一人先站了起來,朝著袁紹行禮說道:“放眼天下,能壓得住並州牧鋒芒之人屈指可數,她又已無上顧之親屬,要令她止步涼州,實難有掣肘之人。並州水利農事並重,自當年三輔蝗災已有成效,聞審正南與許子遠赴並州一行,沿路所見多有民眾慶收之樂,以拖累一州之地來說事,也無有可能。”

袁紹朝他看去,見開口的是沮授,不由心中一喜。

沮授出身河北,在他奉迎天子於鄴城後,因其“有大誌,善於謀略”而招攬到了手下。

袁紹才被喬琰狠踩了好幾腳也不敢太飄,故而他對河北士人擺出的禮賢下士姿態還是很夠的。

被他委派前往並州過的審配是一個代表,沮授就是另一個。

甚至沮授給他的驚喜要遠遠勝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