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琰率軍進攻隴西郡的同一時間,賈詡、麴義以及褚燕所率領的一路人馬也已然進取了媼圍城。
賈詡在未曾致仕之前在武威郡的生活經曆,讓這一路的奪城效率,並不比喬琰快速攻破阿陽和障縣、打到臨洮的城關之下慢多少。
韓遂設立在媼圍城的眼線還沒來得及折返回金城給韓遂報信,已經將命留在了此地。
而當韓遂真正收到消息的時候,從媼圍城往榆中方向的山嶺間,褚燕所率領的部眾已經站穩了腳跟。
隻靠著這五千人,確實並不足以進取榆中。
可賈詡是何等老謀深算的人物,他在人員的分配上堪稱精明老辣,先是將一條物資運送路線搭建在了高平和媼圍城之間,也令褚燕安營紮寨後成功應付住韓遂試圖將其擊退的來犯隊伍。
麴義自然不是毫無用處的。
喬琰麾下的重甲步兵,一部分在典韋的手裏,一部分就在麴義手中。
隨著並州為涼州此戰的籌備,這些重甲步兵的數量已比攻伐洛陽之時多出了不少。
去年麴義可以在夜色中以持盾重甲兵伏擊徐榮,如今他更可以率眾於穀口地形截擊韓遂的軍隊。
在第一批試圖將並州軍清除出境的隊伍被打散返回後,收到消息的韓遂麵色已不大好看。
他麾下並不是沒有良將。
被他以長史位置委任的成公英就是一個。
被他提拔上來的小將閻行,若論其武力來,也不比馬騰那個掛在嘴邊誇耀的兒子馬超差。
這兩人都判斷出,要將褚燕和麴義所率領的隊伍,從葵園峽左側的山嶺上清除出去,必須再加派隊伍,還得做好會有不少士卒犧牲的準備!
在這樣的情形下,韓遂根本沒法問出為何會敗退這樣的話來。
哪怕閻行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他,葵園峽的地勢太特別,駐紮在媼圍城的這一支並州軍最多做到與我方相持,而不可能直接搶占掉這條峽穀水道,他也沒法感覺到什麽安慰感。
對方的鋒芒已迫在眼前了。
喬琰的那封約戰逢義山戰書還放置在他的案頭,連帶著傅乾當日送信來時對他的痛斥,也仿佛猶在耳畔。
這二者都不難讓韓遂看出,喬琰對進攻金城的決心實在不小。
現在喬琰本人還未出現,隻來了這樣一支不知統帥者名姓的隊伍,就已經讓他有些束手束腳了——
這讓他無法不擔心起接下來的情況。
更麻煩的是,因為那支隊伍的存在,也或許是因為其他人的攔截,他原本還能獲知到高平城方向的信報全部被攔截在了外頭,就好像是有一雙洞徹全局的眼睛,在將他所布下的眼線暗樁給一個個拔除。
哪怕涼州地界上當真是州如其名,在這夏日也並未顯得有多炎熱,韓遂還是覺得他都要上火了。
“你說,那喬並州的隊伍是否也在路上了?”在成公英和閻行進行了換班回來後,韓遂朝著他問道。
若不是馬騰已經在喬琰的大軍迫境威脅下投降了,說不定在得知韓遂這頭的情況後,也會做出這樣的揣測。
不過現在他是不必麵對這樣的麻煩問題了,隻有韓遂還在頭疼。
成公英想了想回道:“這兩日間葵園峽處的戰況加劇,有可能是對麵要發起最後的進攻,隻是……武威郡那邊的羌人不願意給我們提供更多的消息,我也無法做出一個準確的判斷。”
聽到成公英這麽說,韓遂忍不住錘了一拳頭桌案。
這當然不隻是因為並州軍的隊伍裏有武威郡的人。
賈詡早年間被羌人綁架的時候,還可以說什麽自己是太尉段熲的外孫,可如今段熲都不知道過世多久了,他就算說自己是董卓的女婿,這些羌人都不可能聽他的話。
所以他沒有這個號令周遭的本事。
羌人不願為韓遂效力,還是因為他放棄了赴逢義山之約,而喬琰又在高平城一帶大刀闊斧地對羌人搞出這麽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戲碼。
這支已經在涼州徹底站穩腳跟的隊伍,如今在武威郡的羌人看來,正是在發泄完了韓遂不來迎戰的怨氣之後,將目標找回到了正主的頭上。
恩怨血債之事,他們又何必插手!
喬琰的那一出陽謀,到底還是給韓遂的行動造成了些麻煩,更讓他失去了不少本可以作為同盟的勢力。
少了這些策應,他遠比之前要束手束腳。
成公英見韓遂這幅臉色,並未打斷於韓遂的沉思。
直到好半晌後,才見到韓遂擰著眉頭說道:“等不得了,先增兵!”
不管喬琰這位主帥是不是已經在前來金城的路上了,他都不能再處在這麽被動的狀態了!
在給了成公英以調兵權限,讓他從城中又調走了四千士卒後,韓遂斟酌一番,又取了紙筆來寫起了書信。
一封書信是給董卓的。
這位如今在長安城裏大權在握的董相國,既然想讓他們這些涼州軍閥為他效力,總不能隻顧著自己的關中之地安全。
若他真麵臨生死災劫,等到他們這些涼州“亂黨”被掃平,難道董卓就能有安生日子過嗎?
第二封書信是寫給馬騰的。
以韓遂的“自尊心”他不會在筆墨間露怯,而說的是——
鑒於喬琰大軍臨境在即,羌人難免不可靠,隻有他們雙方的結盟更加密切,才能讓一方麵對威脅的時候,相信另一方會來援助,而不是在無奈之下倒戈了過去。
為表誠意,他願意將長子送到馬騰這裏做為人質,交換之下,馬騰也應當將自己的兒子送到他這裏來交換。
韓遂倒是沒指望馬騰能好心到將馬超給送過來,順帶給他充當充當打手。
但起碼有了這個交換,他的手中會多出一個防止盟友背刺的籌碼。
第三封……不,應該說是另外的幾封書信,則是寫給身在涼州境內的另外幾支勢力的。
他寫給了成宜、侯癬、張橫、梁興等人。
這些人或是羌人或是漢人,卻有一個共同之處,在大漢喪失對涼州的掌控權後,他們便陸續依靠著自己手下的勢力形成了局部的割據。
這是由涼州的多山地形特質所決定的。
不過他們並不像是馬騰和韓遂一般,能到占據一郡之地,甚至被董卓冊封為將軍的程度。
比起割據軍閥,以韓遂看來,他們要更像是不成氣候的山賊頭子。
可如今,就算是山賊,也是一夥對他來說有用的山賊。
和這些人寫信的口吻又要跟寫給董卓和馬騰的大不相同。
而相比於前兩位,這些人則要更傾向於被他選定的擋箭牌,也是用來削弱喬琰部從的工具人。
這些人的作戰能力絕無可能和正規軍相比,但突然冒出來還是會讓人覺得紮手的,屆時就是他的機會了。
可惜若想讓他們為他所用,也要再多費心思玩一點文字遊戲,以利誘之。
好在他韓遂畢竟是文官出身,要寫這些也不難。
他也比誰都清楚這些人到底想要些什麽!
然而他剛想到這裏,他前方的書房正門忽然被人給撞了開來。
這突如起來的聲響驚得他手上一抖,落筆的筆觸便劃開了一道墨痕。
韓遂抬頭看去,朝著這撞進來的下屬喝道:“何事慌慌張張的,忘記通傳的規矩了嗎?”
那下屬麵上驚恐之色仍在,回道:“不!是要緊事!馬超從金城以西來了。”
若隻是馬超顯然不會讓他有這樣失態的表現。
他的下一句話印證了韓遂的判斷。“不隻是馬超!還有並州軍——”
“並州軍跟著馬超一道來了!”
這簡直是個天大的壞消息!
韓遂的眼皮一跳,也顧不上他正在寫的書信,當即將手中的筆擱在了桌案上,起身隨著下屬一道直往城頭而去。
金城郡內真正能算是位處河穀開闊地帶其實隻有金城縣這一處。
河穀盆地之中穿行而過的最大水係就是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