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詩經之中那曲《黃鳥》的聲音再次在房間之中響起,隻不過聲音卻是越來越小,直到徹底消散在了房間之內一乾人等的耳畔。
“啟稟宦者令,上大夫……。”
“唉……”
一句充滿無奈的歎息之後,宦者令率領著一乾秦宮郎衛就這麽離開了甘龍的府邸。
出了府邸,這些人並沒有回返秦宮,而是徑直出了城門向西走了二十裏。
在抵達了一處人跡罕至的荒山之後,這些剛剛經曆了一場大事的人慢慢地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目光從站在自己前麵的一乾秦宮郎衛臉上劃過,帶著幾分滿意就聽宦者令說道:“將士們,我等已經完滿地完成了君上交給我等的任務……”
話說到這裏,一段有些漫長的沉寂過後,宦者令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了許多。
“也是到了該上路的時候了。”
聽到宦者令說出的這一句話,在場每一名秦宮郎衛的心中都是一震,隻是卻沒有人說些什麽。
右手齊齊摸向佩在腰間的長劍,鋒利的寒芒在緩緩的拔劍聲中浮現,下一刻這些可以說是死士的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怒吼。
“願為君上效死,願為秦國效死。”
這一句話落下的一瞬間,伴隨著寒芒綻放,一道道鮮豔的血箭出現在了大地之上。
數息之後,這些抱著必死之心的死士們,無一例外地成為了一具倒在地麵的屍體。
而將這一具具屍體收入眼底之後,宦者令的雙眼一道寒芒與決絕閃過。
隻見他同樣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取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然後毫不猶豫地紮向了自己的心臟。
從身體之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宦者令的雙眼變得猙獰,他仿佛能夠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漸地逝去。
將自己麵向雍城所在的方向,“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宦者令將匕首又紮深了幾分。
“君上,臣替您先去探探路。”用儘自己全身最後的力氣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宦者令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至此,這些剛剛還是生龍活虎的人,轉瞬之間就變成了一具具屍體。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些屍體最終會變成野獸的美餐,消失得是那般的悄無聲息。
……
天空的太陽漸漸西斜,落日的餘暉映照出了如同鮮血一般的晚霞。
隻不過此刻的秦宮之中卻沒有人有興趣欣賞這份美好,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投射在了寢殿之內。
“渠梁,怎麽了?”用著無比虛弱的聲音,嬴師隰詢問起了兒子同樣也是自己繼承人的嬴渠梁。
麵對此刻父親的詢問,剛剛收到消息而心中驚訝的嬴渠梁,連忙便是出聲回答道:“啟稟公父,剛剛接到上大夫長子甘平送來的消息……”
話說到一半,目光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就聽嬴渠梁沉聲說道:“上大夫突發惡疾,已經離世了。”
“是嗎?看來下一個應該是到我了。”
說話的時候,嬴師隰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卻有一滴淡淡的淚水自眼眶之中流出。
嬴師隰知道自己此生最好的朋友死了,而且是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其實如果秦國的情勢安穩一些,又或者沒有經曆五年之前那一場河西之敗的話,嬴師隰並不會選擇對於甘龍動手。
隻不過如今已然是內外交困的秦國,再也經不起一絲半點的動蕩了。
為了秦國的未來,為了嬴氏的未來,身為秦公的嬴師隰不得不作出這個令他感到痛心不已的選擇。
回望了甘龍府邸所在的方向許久之後,嬴師隰用右手抹掉了那滴已然流過臉頰的淚水,在心中默默地為自己那位老友說了一句。
“甘龍,我嬴師隰對不起你,一路走好。”
忽然,一陣洶湧澎湃自喉嚨之中傳來,然後便是一陣腥苦出現在嘴裏。
“公父……”
“君上……”
“祖父……”
……..
眾人擔憂夾雜著悲痛的呼喊聲中,一道血箭就這麽自嬴師隰的口中噴出。
將這道血箭吐出之後,在眾人的齊齊注視之下,嬴師隰原本虛弱的身體仿佛重新煥發出了生機。
嬴師隰的目光自周圍的眾人臉上劃過,落在了人群之中那張稚嫩的麵容之上。
“駟兒……”
聽到祖父的呼喚,剛剛親眼看到鮮血噴吐的小嬴駟明顯有些膽怯,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些。
突然身後一股力量擋住了他,與此同時一道充滿著威嚴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耳畔,“駟兒,還不快去你的祖父那裏,平日裏誰最疼你?”
當這道來自父親嬴渠梁的詢問出現在嬴駟耳畔,嬴駟的雙眼立刻看向了前方的那道身影,其中流露出的是說不出的依戀。
“祖父……”
……
“駟兒,你看到了什麽?”
站在秦宮的高牆之上,望著腳下的雍都,牽著嬴駟小手的嬴師隰用著幾分威嚴拋出了這個問題。
看了看自己的祖父,又看了看遠處的一座座房子,嬴駟用著有些稚嫩的聲音回答道:“祖父,駟兒看到了雍都。”
“哈哈哈……”
“不錯不錯,駟兒看到了雍都。”
“駟兒可知道祖父看到了什麽?”對著嬴駟問完了這一句之後,嬴師隰的目光就這麽幽幽看向了遠方。
“秦國。”
公元前361年,在位二十二年的秦公嬴師隰薨於秦國雍都,史稱秦獻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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