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時此刻櫟陽城內,身為縣尉的孫伯靈正在率領著麾下士卒,打掃著這一片剛剛經曆即將戰鬥的戰場。
腳步聲不斷從他的身旁經過,孫伯靈就這麽看著一具具身穿著赤色軍服的士卒進入他的視野,又緩緩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
直到又是一具屍體來到了他的麵前,隻見孫伯靈的左手緊緊按住了腰間的長劍,帶著幾分凝重的話語聲隨即響了起來。
“且慢。”
緩緩來到這一具年輕的屍體前方,目光注視著視野之中那一雙還沒有來得及閉上的雙眼,孫伯靈心中一種莫名的複雜情感隨即生出。
按住劍柄的左手握得更緊了幾分,空餘的右手來到了對方的雙眼之上,隻是輕輕一撫那雙眼睛便永遠地閉上了。
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也沒有什麽煽情的話語,孫伯靈隻是很平常地做完了這一切,然後對著兩名抬著這具屍體的士卒輕聲下達了命令。
“抬下去,好好安葬吧。”
“明白。”
一道回應聲在孫伯靈的耳畔響起,隨後的他就這麽看著那兩道身影以及那一個年輕的生命消失在了自己的麵前。
視野之中依舊是一道道身影不斷走過,耳畔依舊是那隻剩下腳步聲的沉默。
就在孫伯靈準備繼續向前走的時候,忽然一道有些焦急的聲音進入到了他的耳中。
“報……”
順著這道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迎麵而來的正是那一名剛剛從城頭之上跑下來的百將。
“啟稟縣尉,城外有騎兵到來、人數大約五百,他們說是奉了河西大營主將翟良將軍的命令前來增援我櫟陽的。”
對於公孫鞅曾經派出使者向河西大營求援的舉措,身為縣尉的孫伯靈自然是知曉的,並且他當時也是深表讚同的。
沒有人能夠預料到櫟陽情勢到底會如何發展,若是河西大營能夠及時派出援軍,對於櫟陽城內的魏國一方來說無疑是一個安全保障。
所以當聽到麾下百將稟報城外有五百騎兵抵達的時候,孫伯靈當即手按腰間長劍當即便要向著城頭走去。
隻是心中思緒一轉,腳下步伐卻是一停,孫伯靈當即向著周圍大喊了一聲。
“來人啊。”
“在。”
“公孫縣令何在?”
這名士卒在聽到孫伯靈的詢問之後,當即沉聲回答道:“啟稟縣尉,縣令此刻應該在櫟陽獄之中。”
“我知道了。”輕輕地點了點頭,孫伯靈繼續說道:“你速速前去稟報縣令,就說河西大營有援軍到來,我先一步前往城頭了。”
“喏。”
這名士卒在接到了孫伯靈的命令,快速向著櫟陽獄的方向跑去,而孫伯靈則是率領一乾士卒轉向了城頭。
……
櫟陽獄,原本是秦國專門設立用來關押來自各地、罪大惡極的重犯的大獄。
自魏國擊敗秦國進而將櫟陽納入了自己的統治範圍之下,這一座秦國大獄便在一瞬之間變得空曠了起來。
隻不過今日這一座已經空置了許久的櫟陽獄,卻是迎來了幾位身份特殊的囚犯。
“放我出去,我要和桑平這個叛徒一決生死……”
“桑平,你這個叛徒,我就算是去地底之下都不會放過你的。”
“桑平,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一句句飽含憤怒的話語聲在略顯空闊的大獄之中響起,更是令周圍陰森的氣氛之中更添了幾分恐怖。
就在丕氏家主丕占的叫罵聲不斷在周圍回蕩之時,一道身影卻是緩緩接近著他所在的牢房。
“踏踏踏……”
當這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出現在耳畔,原本正在叫罵的丕占停了下來,而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餘氏家主餘開輕輕地抬起了自己的頭。
懷著有些複雜的情感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公孫鞅,餘開的心中有無數的不甘想要吐露,隻是話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千言萬語隻剩下了一句話,“叛亂剛平、櫟陽城內正是一片忙碌之際,公孫縣令怎麽有興致來看我這個失敗之人?”
聽著耳畔這一句來自餘開的話語,雙眼之中滿是一片和善之色,就聽公孫鞅對著牢房裏麵輕聲問道:“我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餘氏家主,不知可否賜教?”
“有什麽可賜教的,既然我們已經落到你的手中,如何處置還請自便。”
“丕占!”
丕占對於公孫鞅這絲毫不留情麵的話語剛一說出口,餘開的嗬斥聲便已然到來了,正如之前他們無數次經曆的那般。
縱使已然是身陷囹圄,但丕占依然願意奉餘開為首,而餘開的話也依舊對於丕占有用。
聽到旁邊牢房的丕占已然停下了說話,餘開的目光與公孫鞅相對,此刻他的雙眼之中充滿了複雜。
“公孫鞅,啊不是公孫縣令,有什麽問題你儘管問,隻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實回答。”
“好,那就有勞餘氏家主了。”微微欠身表示感謝之後,隻聽公孫鞅說道:“正如我昨夜所說的那樣,若論實力強弱櫟陽世族遠不如我魏國。”
“這一點不知道餘氏家主是否同意?”
“當然同意。”對於自己一方與魏國的實力差距,餘開沒有半點否認的打算,“如果說我櫟陽世族是剛剛出生的嬰孩,那麽魏國就像是天下之間最為精銳的魏武卒。”
“魏國如果想將我櫟陽世族徹底掃除,其實根本不用花費多少力量,就像昨夜公孫縣令與孫縣尉僅僅動用了櫟陽本地的兵力。”
公孫鞅在聽完了餘開的話語之後,當即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既然餘氏家主明白你們和莪魏國之間的實力差距,又為什麽要冒著幾乎是必敗的風險,而選擇與我魏國為敵呢?”
餘開在聽聞公孫鞅的這一句詢問之後便選擇一直沉默不語,許久之後他才緩緩拋出了一個反問:“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公孫縣令比我更清楚吧?”
麵對著餘開的反問公孫鞅緩緩點了點頭,然後幽幽的話語聲就響了起來,“若我猜得不錯的話,你們是因為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各鄉裏之間丈量土地;”
“更為準確地說你們是害怕我在櫟陽實行授田製,這才孤注一擲發動反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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