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蒹葭蒼蒼(2 / 2)

當今天下,魏罃還想不到除了處於魏國朝堂最高層的幾名重臣外,還有誰能夠擊敗前世商君、齊國軍師的聯手,雖然這兩人此刻還很年輕。

右手從棋子之中拾起了一枚白子,輕輕地將其落在了棋盤之上,魏罃帶著滿臉的笑意對著公孫頎說出了一句。

“相國,寡人贏了。”

……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

潺潺的溪流已然化成了堅冰,道旁的植物之上落著的卻是真實的白霜,此刻詩歌之中所描繪的美麗風景卻是已經被寒冬的景象所覆蓋。

在這份冬日裏的寂寥之中,恐怕也隻有這曲纏綿婉轉的《秦風·蒹葭》才能夠給予人幾分發自內心深處的安慰了吧。

就在這悠揚悅耳的聲音在櫟陽略顯空曠的鄉野之間不斷縈繞之際,一駕自遠處行駛而來的馬車卻是打破了這一份的美好。

“駕……”

一道嘹亮的催馬之聲響起,緊緊握著手中的那一根韁繩,負責駕車的倉伯卻是帶著笑容向後看了一眼。

“公孫,我們就快要到平安裏了。”

倉伯的話音還沒有完全落下,伴隨著馬車前簾的一陣搖晃,公孫鞅那白色的身影卻是已然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聽著耳畔不斷回響著的詞句,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公孫鞅似乎已經沉迷進這道悠揚的歌聲之中。

“每逢春日,周室的采詩之官便會巡遊在田間地頭,收集著這些黎庶之間口耳相傳的歌謠,這便是魯國大賢孔子所編訂的《詩經》的由來。”

“《詩經》之中有十五國風,我等所在的秦東之地所流傳的便是這十五國風之一的秦風。”

“因為地處王畿之西、時常與來犯的戎狄拚殺,秦風之中多是秦人慷慨激昂的豪邁,少有細膩悠長的婉轉,而此刻我等所聽到的《蒹葭》卻正是其中的上佳之作。”

一旁靜靜聽完了這一番介紹之後,倉伯當即帶著滿臉的笑容看向了公孫鞅一眼。

“公孫數年以來在相國府邸之中看了不知道多少典籍,這才有了這般淵博的學識。”

“可歎我這些年來一直跟隨在相國身邊,卻是對這一曲歌謠沒有半點感觸,我隻是覺得這曲歌謠很好聽的。”

倉伯一邊駕車一邊說出的這一句話語,卻是讓一旁的公孫立時便為之一愣,然後很快又是一陣燦爛的笑容。

好的音樂從來都不是曲高而和寡,有時候它就來自天下之人的口耳相傳,有時候它也僅僅是因為那簡單的好聽而被人傳揚。

想到這裏聽著耳畔不斷回響的悠揚歌聲,公孫鞅卻是應和著一起唱了起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

至於一旁的倉伯仍舊是臉上帶著笑意,靜靜地注視著公孫鞅,不過他手中的韁繩卻是暗暗緊了幾分。

於是,在馬車顛簸的聲音與《蒹葭》動聽的樂曲聲中,公孫鞅一行人卻是向著今日的目標平安裏快速行去。

說起這平安裏,其實公孫鞅最早接觸的櫟陽鄉裏便是此處。

前些日子公孫鞅前往櫟陽上任之際,曾經路過這個櫟陽最東的小村子,隻不過那時因為急著趕路而沒有多做停留。

直到今日已然帶著人將整個櫟陽都走遍的公孫鞅,終於重新回到了這個當初隻是輕輕一瞥的小村子。

公孫鞅馬車經過了一路的奔馳之後,在平安裏的一戶院落的麵前緩緩停了下來。

等到向前的車輪緩緩停止,一身白衣的公孫鞅緩緩跳下了馬車,向著前方這一戶院落走了過去。

“砰砰砰……”

沉悶的叩門之聲在院落之中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陣回應聲出現在了眾人耳畔。

“誰啊?”

當這一道來自院中的詢問聲響起,公孫鞅臉上的神情之中卻是帶上了幾分疑惑,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聽到過這個聲音似的。

“倉伯,這個聲音你聽著感到熟悉嗎?”

公孫鞅的這一句詢問,卻是讓一旁的倉伯不禁思索了起來。“倒是感覺似曾相識,好像是在哪裏聽過一般。”

不過還沒有等公孫鞅與倉伯議論出一個答案來,前方那戶院落的門卻是忽然之間打開了,其中走出的那道身影果然不是陌生人。

緩緩走出了自己家的院門,用視線將來人打量了一番,短暫的呆愣之後印刻在眼前這人臉上的卻是一股滿滿的不可置信之色。

“公孫縣令!”

不可置信之後,臉上的神情又化為一陣狂喜,隨後隻見這人連忙向著麵前的公孫鞅便是躬身一拜。

“小草,拜見公孫縣令。”

沒錯,此刻出現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此前曾在櫟陽南市之上搬動木杆,襄助公孫鞅樹立威信的年輕人,小草。

那日公孫鞅隻是簡單地詢問了一番,才知道他來自櫟陽平安裏,進城乃是為了將自己收獲變賣以奉養母親。

原本公孫鞅還想著今日到了平安裏之後,向人打聽打聽這小草的住處,隻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所敲響的第一家的主人便是小草。

看著麵前這一張熟悉的麵容,看著比之上一次見麵之時健壯了幾分的身體,公孫鞅當即帶著滿臉的笑容問道:“小草,這便是你的家?”

“正是,噢噢,縣令快請進。”

話說到這裏,看了看站在自家門前的公孫鞅和其隨從,小草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將貴客擋在門外的舉動好像有些不妥。

隻見他連忙將那扇略顯簡陋的院門敞開,徑直將幾人引入了自己的家中。

“縣令您請在此安坐,我去將母親請來。”

端坐在略顯殘破的草席之上,聽著小草的話語,公孫鞅臉上卻是並沒有半點嫌棄,有的隻是帶著幾分欣賞的笑容。

“你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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