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玉和寧老爹在裡屋說了很一會,兩人一前一後從裡屋出來時,小院已經忙活起來。
院裡的其他人對他們投來探詢的目光。
待寧老爹走遠了,二姐湊上來:“玉兒,你跟爹在裡麵嘀咕什麼呢。”
寧玉沒有隱瞞:“說咱倆的婚事,二姐你不用和丁強成親了,爹說會考慮你的想法。”
二姐眼裡充滿不可置信:“考慮我的想法?”
在她看來,不會是她想的那個考慮。
寧玉嘿嘿一笑,調侃道:“二姐莫不是對王家大哥無意,我和爹意會錯了?那不得了,如果是這樣,我可要和爹說清楚……”
寧禾臉都紅了,驚訝之餘更多的是不相信:“玉兒,你的意思是咱爹同意……”
她簡直都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在她的認知裡,就算她不和丁強成親,爹娘也會給她另外尋個人家,不會同意她和王家大哥在一起。
她和王大哥雖然一起長大,彼此知根知底,但前兩年王家逢了變故,當家的王老爹重病,王家為了給他治病散儘家財,卻還是沒救下老人家。
他家一窮二白不說,還有個上了年紀的母親。
王大哥說會攢錢娶她,可是她到了適婚年齡,又能等他幾年。
寧玉彎起眼睛笑道:“不過爹說了,還是要看人品,有擔當才最重要。”
“他,他有擔當。”提起王大哥,寧禾忍不住為他說兩句話,卻在對上寧玉揶揄的眼睛時,臉驀然紅了,她不禁嗔怪,“你這丫頭。”
隨即,她想到什麼:“那和丁家的親事……”
對上二姐擔憂的眼神,寧玉笑著安慰:“丁家這門親事我們不結,誰都不用結。”
寧玉已有盤算。
防蟲的黃麻紙普及隻是時間的問題,往後價格肯定會降下來,寧家紙坊必須要不斷更新產品,才能保持競爭力。
在推陳出新這塊,寧玉倒不擔心,她自信能讓紙坊邁向一個新的台階。
——
下午還要繼續磨麻,寧玉看到石磨腦殼都大了。
買個驢,儘快買個驢解放生產力!
造紙的工序裡,除了紙漿紙藥的製作,撈紙也是一道相當考驗技術的活。
撈紙平時由寧母和寧老爹兩人完成,寧禾偶爾過去幫忙學習撈紙,但她撈出來的紙往往薄厚不均,品相不好。
不過寧老爹也沒打算全部教會自己的女兒,讓她們舂麻打漿就足夠。在他看來,注定要嫁出去的女兒,沒必要讓她們學會太多。
寧玉舂了會麻,歇息時去紙漿缸前看夫妻倆撈紙。
寧氏拿著羅篩入缸,沉下去,撈上來。
“彆停太久,回頭紙厚了。”寧老爹說。
儘管已做過很多次,寧氏撈紙的手藝還是沒有丈夫純熟,偶爾還被說上兩句。
平時也就罷了,此時女兒就在旁邊,寧氏麵子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便說:“還不是你的紙漿勻度不夠。”
紙漿勻度、撈紙手法都會影響紙的厚薄。
寧老爹配的紙藥可以讓麻纖維四散懸浮,纖維懸浮的勻度不是非常好。但他覺得問題不大,撈紙的手藝再精進些,紙也能做到很薄。
畢竟紙藥的配製比例在那,他爹、他自己都是這樣配,撈出的紙還不是很薄?
寧老爹自己撈了一張紙,給寧氏示範。
“撈了幾十年的紙,手藝還是不行。”看著自己撈的紙,薄而透,寧老爹語氣不禁有幾分自得。
寧氏卻不禁回懟:“且不說自己的原因呢,公公在時,從不會怪咱們紙撈的不好。”
寧老爹氣呼呼地喘氣,鼻孔都變大了,像個脹氣的河豚,卻沒再說什麼。
老爺子雖已故去,但在寧家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可撼動的地位。
是老爺子改良了寧家紙坊的造紙術,配出讓黃麻紙更薄更韌的紙藥,還防蛀蟲。紙坊才能在曆經風雨後依然存活下來。
寧老爹並沒有老爺子精明的腦筋,他所有的技術都來自於老爺子。
他自己也嘗試過改進紙藥,做出更薄更韌的紙,但無奈他缺乏天賦,試幾次做出來的效果都不好,浪費不少材料。為此大受打擊,便隻想守好眼前的基業,不再圖進步。
夫妻倆鬥著嘴,手上的活卻沒耽誤。兩人晾著撈好紙的羅篩,院子裡的羅篩越來越多,斜斜靠在牆上麵向天空,像一張張向老天討飯吃的嘴。
“爹,家裡有竹子嗎?或者竹簾?”寧玉問。
“屋後頭有呢,還是過年你爹去山裡砍的竹竿。”過年時,家家戶戶都會放根竹竿在家裡,有節節高升之意,寧氏問,“玉兒,你找竹子做什麼?”
寧玉神秘道:“等會我回來你們就知道了。”
撈紙器最早使用的是蔑席或者葦席,但用這兩種抄紙,紙上會留下明顯的痕跡。後來有人發現了用羅篩撈紙紙上不會留痕跡。
不過羅篩撈紙有個缺點,一次隻能撈一張,要這張晾乾了,才能繼續撈。寧家用的就是這種。
最效率的撈紙器應該是紙簾,用竹子製成,不僅可以卷成一捆利於收納,而且可以反複使用,撈出的紙薄而勻稱。
寧玉不知道這個時代的撈紙器發展到什麼地步,但以她的猜測,在其他地方紙簾應該已經投入使用,隻是礙於各紙坊間互相藏著手藝,交流不多,才導致有的地方還使用羅篩,有的地方則用起紙簾。
花了點時間,寧玉做了兩張紙簾。一半來說,竹子越密越好,但時間緊張,她沒有精細打磨紙簾。
“爹,你用這個試試。”寧玉把紙簾遞給寧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