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自然,爹是一家之主,我們自然要聽他的。玉兒,你為何這樣說?”

“前日大姐回來,我聽到你和大姐敘話,你對爹有些怨言,”寧玉捕捉到二姐躲閃的視線,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二姐,我同意你,我也覺得爹有些想法不對,女兒為何不能傳承衣缽?親生的骨肉總比外姓更靠得住。”

“重點是,丁強陽奉陰違,不是能托付的人,我們都看得出來,爹如何看不出?”寧玉說,“隻要有機會,女子也能像男子般乾出一番事業,不會比男人差。”

寧禾目露驚訝,眼前的三妹有些陌生。

她是和大姐說過不理解爹為何不能將紙坊傳給女兒們,但總歸是抱怨牢騷。就像爹說的,家裡沒有男人,就會被旁人欺負。女子如何能當家做主?

晨曦裡,少女青澀稚嫩的麵龐多了一抹堅定,寧禾莫名對自家三妹多了絲信服。

太陽升起,寧氏也準備好了早飯,喊大家吃飯。

寧玉揉揉自己的肩,肩膀磨的火辣辣的。

這具身體較瘦弱,最近才和二姐一起磨麻,肩膀上一層小小的薄繭,起不了多少保護作用。掀開衣服,稚嫩的皮膚被磨的滲出了血絲。

寧禾露出心疼:“晌午你隻舂麻吧,讓娘跟我一起磨。”

“辛苦二姐了。”寧玉說。

二姐給她吹了吹,涼風從肩膀拂過,疼痛稍緩。

寧玉注意到牆角的幾株野草,她肩頭半敞,徑直上前。

“玉兒,衣服穿好!”二姐著急喊。

土牆下,好幾株野草從牆縫裡爭先恐後衝出來,擠在一起,其中有幾株寧玉很眼熟。

長而稍寬的葉子,邊緣呈鋸齒狀,有胳膊肘那麼長,是能消炎止疼的曲曲菜。

小時候她調皮摔破膝蓋,她便采曲曲菜的葉子揉一揉,敷在傷口上。

寧玉摘了幾片,在掌心揉得熟爛,小心攤在肩膀的傷口處。

二姐跟了上來:“玉兒,你瞎弄什麼呢?這草若是有毒如何是好。”

寧玉攤開掌,掌心還有幾片葉子:“這個無毒,可以消炎止疼。你也試試。”

寧禾的手指蹭破了層皮,寧玉拉過她的手,給她小心敷上草藥。

細微的疼痛後,清涼感沁入皮膚,手指的疼痛感減緩不少。

這種野草門前也有,但寧禾並不知曉它的用處,也不敢吃。

平時農家吃的比較多的野菜就是薺菜、馬莧菜,草藥就是車前草、甘草等等。

“你如何知曉這些?”寧禾不禁問。

“隔壁趙二丫告訴我的。”寧玉隨口說。

趙二丫有個遠親在城裡做大夫,二丫知曉這些並不奇怪。

二姐咧嘴一笑:“彆說,還真管用。”

“你們姐倆快來吃飯,吃完還有得忙活。”寧母喊道。

回到屋子,四妹寧雨湊上來:“二姐,三姐,你們在牆根做什麼?是不是在偷偷吃好吃的不給小雨。”

小雨年方五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眼睛烏黑水靈,後腦勺紮著羊角辮,一動一翹小尾巴般。

寧玉舉著曲曲菜:“我和二姐吃這個呢,小雨吃嗎?”

“這好吃嗎?”小雨抓過葉子,在寧玉示意她嘗試的目光下,塞到嘴裡嚼了幾口,眉頭皺起,“澀,三姐哄我!”

“嘿嘿,這是擦傷口的,誰讓你嘴饞!”寧玉捏了捏小雨軟糯的臉蛋。

姐妹倆歡鬨笑聲充斥屋子,卻沒有趕走寧老爹心頭的愁雲。

作為一家之主,更是家裡唯一的男人,寧老爹不會輕易流露自己的情緒,在他看來,他一個男人解決不了的問題,說出來也是給妻女平添煩惱,惹她們擔憂。

他的性格是家裡遇到麻煩時,默默解決好一切。

但他畢竟也隻是個普通人,也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或者說,作為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老百姓,很多困難都能輕易打倒他。

寧家紙坊到他手裡,已經傳了兩代。幾十年間,紙坊經曆過朝代更迭戰亂饑荒,傳到他手裡,規模不僅沒有擴大,盈利還比從前少,雖能勉強維持著一家人生計,卻不及他爹在世時的水平。

那時候寧家的黃麻紙都得城裡縣太爺一句誇口,現在卻不行了。

紙坊做起來,都有一些獨門秘技,寧家也有。

寧老爹最引以為傲的是寧家的黃麻紙,不僅防蛀蟲,韌性也比一般的麻紙好。

不往遠了說,隻說近處,整個裡陽縣做的黃麻紙沒有比他做的更好。

但如今彆家紙坊的質量也漸漸提了上來,有趕超寧家之勢。

寧老爹不免挫敗,自責自己沒本事。最令他愁悶的是,他可能連現下的紙坊都守不住。

城裡的紙坊老爺隔陣子便問他合夥事宜,這幾日更是催得緊。隻給他三成利,卻要他交出造紙的法子。更說他家幾個女兒,他留著紙方也無用。

寧老爹看著眼前的三個女兒,輕輕歎了口氣。

“孩他爹,明日丁家小子來送麻。”寧氏注意到男人的愁悶,料到他煩心之事。他們是夫妻,他的心事也是她的心事。

寧老爹:“嗯,留他吃過飯再走,明日多做幾個菜。”

既是吃飯,席間自然不免說起兩家親事。寧玉和寧禾沉默吃飯,隻有小雨毫無芥蒂,聽到丁強要來笑容滿麵。

對於小孩而言,家裡來客,就意味著夥食會改善,況且強哥哥每回來還會給她帶許多小玩意。

吃過飯,寧玉放下碗筷:“爹,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寧老爹:“你說吧。”

“我想和你單獨說。”

家裡幾個女人同時看向寧玉。寧老爹的眼中也多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