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嶽托的嗬斥下,年輕的貝勒們終於安靜了下來。黃台吉這才看著這些年輕人說道:“是啊,明國皇帝很是謹慎小心,居然想出了以軍事演習這種方式來應對,我們今冬可能對明國的出擊。

但是,這世上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明國的軍事演習,在我看來就是一個笑話,除了白白浪費關外諸軍的士氣之外,難道還真能嚇住我們不成?

今年春夏時節,明國朝廷對關外諸軍進行了所謂的肅反,說是要打擊那些和我國私下勾結的將領和地方士紳,但實際上就是明國朝廷對遼西將門的一次打壓。

要我說,明國朝廷的肅反肅的好啊,他們這一肅反,那些原本在我和明國之間首尾兩端的遼東士紳和將領,現在都逃到我國來了,明國皇帝倒是生怕我們對遼西之地不夠熟悉,還送來了一大批帶路的向導…”

黃台吉風趣的話語,頓時讓剛剛有些緊張起來的貝勒們麵帶微笑了起來。他們轉念一想,可不的確如此麼,明國皇帝想要加強關外諸軍對朝廷的忠誠度,結果現在卻搞得大批的官軍和士紳逃來了後金,此刻關外的明軍應該都在人心惶惶之中吧。

掃了一眼下方的貝勒們,黃台吉接著說道:“根據這些逃來我國的士紳和明軍將領的告訴,雖然明國這兩年沒有繼續往錦州以北地區修建堡壘,但是卻加強了寧遠一線的防線,似乎有意將我國抵擋在寧遠以北的區域。

自2、3年前我國對寧錦用兵之後,我國軍隊就沒有再越過錦州以南的區域,因此寧遠一帶的防禦工事到底修建的如何,我們現在都是一頭霧水。所以,我們有必要在正式進攻寧錦一線之前,對寧遠-錦州進行一次試探性的攻擊。

這次進攻不僅僅在於摸清寧遠-錦州一線新修的防禦工事,現在關外明軍的戰鬥力,更為重要的是,我們要讓那些明人以為,他們的軍事演習獲得了成功,成功的擋住了我軍的進攻。這樣,明國才會掉以輕心,當我大軍再次進攻時,才能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所以這一次的試探性進攻,不僅要擺足了氣勢,打出我後金軍隊的威風,還要選擇在恰當的時機撤退,不讓集結起來的明軍占了便宜去。這樣艱巨的任務,我看八旗之中非正藍旗貝勒莫屬了。”

莽古爾泰起身對著中間的黃台吉先是行了一禮,方才開口推卻道:“汗王將這樣重要的任務交給正藍旗,臣原本應當欣然接受才是。但是考慮到此事乾係重大,乃是關係到我後金國之安危,臣不敢就此貿然應承下來。

汗王應當知道,從去年的遠征到今年巡視草原諸部,我正藍旗已經將近兩年沒有休養了,可謂是兵疲馬乏,以如此疲憊之師去進攻寧錦有備之軍,恐怕難當此重任。”

黃台吉知道莽古爾泰沒這麼容易接下這樣的任務,因此馬上說道:“我也知道正藍旗最近是辛苦了些,但是為了我後金國之將來,五哥還是應當多擔待一點才是。這樣吧,鑲藍旗從去年開始一直坐鎮於沈陽,可謂是養精蓄銳已久。就讓濟爾哈朗作為五哥的副手,兩藍旗執行進攻寧錦的任務,我再讓豪格和多爾袞帶兵在河西接應你們,五哥以為如何?”

莽古爾泰卻依舊搖頭說道:“汗王要是讓豪格帶著鑲黃旗跟我上陣,那臣還可勉力一試,但濟爾哈朗麼?就他去年在遵化城下的指揮,臣擔心我正藍旗可承受不了這樣的損失。

此外,我後金國中的軍隊又不是隻有我女真八旗,汗王為何不征發蒙古各部及那些漢軍以為我軍的前驅呢?既然隻是一場試探進攻,讓蒙古人和漢人去流血,總好過讓我女真子弟流血吧。

這世上隻有獵犬捕捉獵物奉獻給主人,哪有主人費儘心血獵取來獵物,卻是用來喂食獵犬的?那些蒙古人分養於各旗,好歹他們也算是我們女真人的親戚。但那些漢人算是什麼東西?

當初父汗在世時,曾經下令把所有的漢人全部編隸汗、貝勒的莊內,每莊十三丁、七牛,耕地百晌,八十晌莊丁“自身食用”,二十晌作“官賦”。如此一來,我女真人可不用擔憂家中的田地用度,奮力為汗王作戰就是了。

但是自從汗王繼位之後,就下令赦免那些逃亡的漢人尼堪,又說他們也是我後金國的百姓,不準我們欺辱他們和強迫他們成為自己的奴隸。汗王又改了父汗的政策,每備禦隻給壯丁八、牛二,以備使令。其餘漢人,分屯彆居,編為民戶,擇漢官之清正者轄之。

如今我女真人既要為汗王出兵打仗,又要親自下田耕作,可謂是勞苦不堪。臣請汗王體恤我女真子弟的辛勞,或是恢複父汗時期的舊政,讓那些漢人繼續替我們勞作,好讓我們安心為汗王作戰;或是抽調漢人成軍,分給八旗驅使,也好讓我女真子弟在戰場上少流些血。

臣肺腑之言,還請汗王三思啊。”

黃台吉的左眼皮不自覺的跳了起了,莽古爾泰這種不識大體的話語,讓他胸口堵得厲害。不過他還是保持了最後一點清明,把這口氣咽了回去。黃台吉之所以能夠保持冷靜,是因為他看到下麵的年輕貝勒們都在紛紛點頭,顯然很是讚成這位三貝勒的發言。

今日的黃台吉雖然不再是剛剛登基時的他那般虛弱無力,但也還不到在八旗內部一言九鼎的局麵。這也是為什麼今日這場會議,他隻留下了愛新覺羅家的子弟進行討論,因為這些子弟更容易感受到後金國覆亡對他們的危害,而代善和莽古爾泰也失去了八旗親貴們的支持。